2021年6月27日,这是个令人悲伤的日子,我被炒了鱿鱼,成了一个灵活就业者。
我叫杜红丞,96年生人,毕业了四年,没房没车有点小存款。
都2021年了,我被炒的原因居然是,居然是,算了不说也罢。我已经失业一个月了,刚被辞的。
我就职的编辑社是一家较为正经沉闷的公司,门口常年摆着两盆文竹,据说上个世纪就在了,它们伴随编辑社度过了风风雨雨。我看过社里挂在纪念墙上的照片,照片上看,以前这儿的是木制的桌凳,加上铺满的纸质报纸,显示出历史的厚重感。现在的编辑社倒是有了现代公司的样子,玻璃门,人手一台电脑,刷脸打卡。社里"老龄化"严重,老板念着旧辉煌,老前辈们哀叹跟不上新时代。我不是社里最小的,但却像是唯一的年轻人。
离职前,我听到的最后一声送别是饮水机传来的一句"已锁定,感谢您的使用",这种感觉就像每次听到Windows关机响起的音效一样,觉得一切都结束了,可以不用再被word和ppT束缚了。音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,它像是融入DNA里,时不时恰到好处地出来蹦跶一下。
那半个月里,我从公司宿舍里搬了出来,勉强租了个房住,这期间我不停投简历,从未被录上。于是我想着,不如回村种地算了,至少大地爱我爱得不保留。
我叫杜红丞,如今是个小小农场老板,自从我在半个月里找工作无果后便回了老家,我爷爷里在村里有块地。老家没人,我爷奶被叔婶接去照顾了。临走前一再跟我念叨他的地。所以我回来了,正好可以帮他看着。
"喂,唉,是我是我,俩西瓜是吗?有,我这就送去",这是我开办的业务之一,村外卖。我爷在地里种的瓜果蔬菜长势甚好,我想着自己吃不完,不如卖给邻居,既能赚点小钱也能增进邻里关系,还不至于荒废了老人家的心血,可谓"一举三赢","一石三鸟".
西红柿一般成熟很快,但种植起来有些麻烦,如果想它存活期久些,产量多些,就要搭上一个棚子,以防雨水过多浸烂它们,最好还要给田地消毒, 土里的一些元素会让西红柿发酸。因为还有别的蔬菜,我暂时顾不上它,总共收获了两次就枯掉了。为了激励它们,我还专门在菜地放了个小音箱,每天给它们放《番茄狂想曲》,许是想过了头,它们一夜入土了。
小西红柿最是顽强,不知道哪天突然从地里蹦出来,一点雨水就长势喜人,可我偏又没买它的种子,天知道是不是大西红柿营养不良缩水了。但我还是欣然地做了小番茄炒鹌鹑蛋。
这天我在院里的树底下乘凉的时候,因为觉得屁股底下垫的石头有些歪,我就手动调了调,这一调,就调出了后面的情节。
现在呈现在我眼前的,是一张很大的图片,我上网查了,是凤凰古城。上面还附了一句话:忆九年萧瑟,你小子死了没有?
我第一反应是我哪个损友的恶作剧,但是我被开了这件事因为太丢脸我还没跟任何朋友说,现在知道的只有我的同事和家人,但同事不会知道我在这儿住,总不能是我爷那老头搞的吧。但是这句话明明就是我九年前写的,越想越不对,我匆忙抬头环顾了四周,(只见鸡们扒土),没有人。我的后脊渐渐渗起了凉气。
我把图带回了房间,并给当年和我在一起的朋友打了电话,不出意外(虽然现在不出意外就是最大的意外),没有人知道这件事。搞毛啊,我还就不信邪了,想让我去凤凰古城是吗?去就去。第二天,我找到村里一个还算靠谱的小伙子,让他定期来帮忙看看我的小农场,当然,麻烦人不能单靠嘴上会说,我答应给他发点工资。随后我到镇上的医院做了核酸。明天核酸结果出来就可以出发了。凤凰,正好看看它的英姿。
伟人说,当你与别人的利益相关,你不用做什么,Ta自会引导你达成Ta的目的。果然,我一出吉首站,就有人来问去不去凤凰古城。伟人也说过,先发制人。我回绝了司机师傅的热情,独自踏上了前往汽车站的路。
五月的凤凰,如铜燃烧出的火焰一般翠绿。这时候是凤凰古城的旅游淡季,而现在也不是节假日,我走在充满古色的石路上,感受着傍晚的凉风,荒凉得很。是的,我已经到了凤凰,并且在民宿里安置好了行李。想着出来走走,就来了。凤凰古城,真是名不虚传,虽然经过重建,但仍留下不少历史的痕迹。我此前应该是没有来过凤凰的,但这里的变化却让我生出一种被冒犯的情绪,凤凰古城的城墙城门被拆得差不多了,但我记得,顺着仅剩下的这半壁城墙往前挪三步,有一些凹槽,往后的城墙,还有许多凹槽上下排布着。凤凰城偶尔会发大水,这是用来缓和大水的冲击的。可是怎么是"记得",我怎么会记得?
我抚过城墙,传到脑里的触感让我有种异样的感觉,好像,在许多年前,我参与了这座城的修建。我摇了摇头,晃掉这怪诞的想法。欣赏了一番夕阳后,我回了民宿。夜里,我辗转反侧,白日那个想法不减反增。实在睡不下去了,我打开了快手,我气笑了,我合理怀疑,埋图的人入侵了我的手机,不然怎么刷的视频都是白天刷不到晚上避不开的恐怖视频,更睡不着了。我坐起来,拿出放在包里的图,又仔细看了看,这张照片的拍摄角度有些奇怪,拍的应该是沱江,但照片里的沱江有些扭曲。怎么说呢,就是一般拍摄沱江,会沿着它的布局,沱江在中间,两边是房屋或者山坡,另有一些把桥作为焦点的,而这张图像是正常角度翻转了270°,或者不是,说不清。困了,明天去看看好了。
我叫杜红丞,因为一张图来到了凤凰古城。九年前,我尚且年幼的时候,曾和我的小伙伴们去一个山洞探险,那句话是写给我自己的,前面是我写的,本想即事抒怀吟诗一首,奈何文化不够,朋友看我想了太久,就给我加上了后面那句话。我印象深得很,当时我暗恋的女孩也在,但她喜欢上了别的男孩,我很伤心。小子死了没有,当然是对那男孩说的。倒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。
沱江,江南水乡,像温婉动人的小家碧玉。害羞的苗族姑娘,以清晨的水雾遮住自己绯红的脸。沱江的水是绿的,绿的有些不真实。我捧起江水,手掌中的水却是清澈透明。
我顺着江岸走着,不时驻足眺望。不久,我登上了许愿亭,"聚山水灵韵,锁前世今生",我在心里念出了这句话,那种奇妙的感觉又出现了。许愿亭的檐下贴着块镜子,很隐蔽,还是因为我带着的钥匙使镜子反光我才注意到,许愿亭对着沱江,我在想会不会……,我用手机对着镜子,调了调角度,拍出来的照片,和我包里的那张图很像!我仔细对比着,像是挺像,几乎可以说就是有人在这儿拍了一张照片,然后它现在到了我手里。可是,这又能说明什么呢?
几番思索无果后,我出了亭子。带着在脑中缠乱的丝线随意找了个饭馆,点了一份凉粉下咽。突然,我注意到墙上的一张贴纸,"老板,这是?","哦,这个啊,是来吃饭的客人留下的,你要写的话这里有纸笔",我谢过了老板,凑近墙面,这使我更能清楚地看到纸上的字:忆九年萧瑟,你小子死了没有?霎时,绳结自动解开,我又拿出了那张图,不,应该要打开手机相册。果然,许愿亭,虹桥,龙脉!传说朱元璋做了个真龙凤凰的梦后,疑心有人夺位,于是命刘伯温斩断龙脉,那只凤凰,就是现在的凤凰古城。此后,当地百姓民不聊生,虹桥是为了连接龙脉而修,但朱元璋又命人在桥的两边修剑型,以此锁住龙喉。而许愿亭,位于龙头位置。我又再次前往了许愿亭,不过这回我没有进去,而是登上了高处,我看到了真相。如果不出意外,龙脉的对面,我从高处下来,背对许愿亭,会写有"白辊",我的名字。没错,我不叫杜红丞或者别的名字,我叫白辊。满城飞絮辊轻尘。我的耳边不再平静,"你可真自恋,怎么每到一处都要留名",清澈的少女声回荡着,我把她也忘了啊,是啊,已经很多年了,她也早不在这世上了。我在心里回答着她,就像很多年前回答的那样"这是标记,这可是我建的".
凤凰古城于明嘉靖三十五年改土城为砖城,而当时,我正好在负责组织修建的城主家中留宿,我与他是朋友,凹槽正是我建议并监督落成的。
不知用什么言语才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,我望着水流,有些迷惘。我叫白辊,是一个活了很多年的人,我仿佛被生死簿遗忘。我已经活在这个世上太久了,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就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貌,而每过九年,我就会忘掉我从前的经历,变成一个不知生死的人。我工作、社交、休息,现在已经接近另一个九年的尾声,我很享受这样与他人无异的生活,但是我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,我的容貌固定在了现在这个年纪的模样,这对他人来说当然是不寻常的,九年一到,我就要重新找个地方生活,没有办法,但我不得不这么做。于是我就设了一个机制来使我自己记起一切,建筑与龙脉,而龙脉的对面必会有我的名字。"忆九年萧瑟,你小子死了没有?",这句话是我给自己的提示,它会引导我找到真相。
如今我已经不能在现在生活的地方待了,这回,去重庆吧,我还挺喜欢这个城市的。我收拾行李,离开了凤凰,离开了老家。水果蔬菜我送走了,送不出的我也交给帮我照看田地的那个小伙子,我带走了一只鸡崽,它的家属也已经送人了。我爷奶是认的,他们已经去了另外一个地方。而我,要开始一个新的生活了。
对了,我还没说我被辞掉的原因是什么,我在一家编辑社工作,他们说我想象力太丰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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